每年圣诞节总部都会玩秘密圣诞老人,今年是轮不到他和John参加了。不过这种人多的活动本来就没什么意思,一半的人会在礼物盒里放毛巾套装,剩下的一半放香薰蜡烛。Frank和Devin很喜欢送相熟的朋友圣诞贺卡,开头很郑重,内容很黄暴。Samuel倒是每次都很认真地给大家准备了礼物,一般在上班的最后一天,或者休息日的私人聚会上送出。他唯一犯的错误是在前年送了Crystal一瓶闪闪威士忌,后者不出一会就喝得烂醉,在晚饭之前打翻了圣诞树,正好砸在了躲在沙发上吃姜饼人的Mike身上。Mike当时裹在John送他的毯子里,一片叶子都没沾上。

    毯子,那年John给所有人都送了针织毯子,再往前一年是毛线上衣。John并不是对毛绒织物情有独钟,那些东西只是恰巧在他去Carline,s的时候被摆在了毛巾货架的边上。今年John提到他给Mike在Swanton带了礼物,Mike还期待了一瞬。因为后来的种种意外,直到在Windera安顿下来John才想起来把礼物给他:一顶毛线帽。12月是Windera的盛夏时节,但Mike还是很乖地走到哪里都带着那顶帽子。

    从Windera去Rosemont的航班上,节日气氛十分浓重,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即将回家的喜气洋洋。Rosemont和Swanton差不多,位临4区和下城区的交界,同时也是Mike的家乡,在他父亲去世之间他一直住在那里。Mike还有许多家人在Rosemont,他们会很欢迎他,但怎么想都是日结的五倍工资更重要,所以Mike一字也没提要在这里小留一阵的事。降落在Rosemont不久后,他和John坐上了去下城区的航班。

    在下城区过圣诞节其实比听上去好得多。比如你永远不会在猎鼠游戏中失望而归,也不用为圣诞树付钱,因为可以直接去城外的林子里偷。Mike总是吃完圣诞晚餐就往外溜,他不想破坏母亲好不容易在家里搭建起来的圣诞氛围。妹妹会请同学来,她们好的简直不像是下城区的人。只有Mike,叛逆地套着单薄的卫衣,从窗户翻到大街上,差点被坏掉的彩灯电死。14岁的平安夜,他在便利店外和一伙人打了起来,差点真的没命。不远处教堂的钟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响起,落在身上的拳头丝毫没有减轻,直到有个路人看不过去,出手帮忙解救了他。

    Mike倒在地上,眼前映入一双蓝色的板鞋,鞋头的白胶上带着血迹。他在心里琢磨这是附近帮派的人,还是刚从教堂里唱完圣歌的信徒,答案是两个都是。来人穿着规规矩矩的灰色西装外套,围着深蓝色的围巾。Mike抬起头,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棕色的后脑勺。

    “这是圣诞节,至少在今天少点暴力,好吗?”他边离去边说,仿佛那个几下把小混混打得头破血流的不是他。欺负Mike的人跑了,他挣扎着坐起来,歪歪扭扭地走出巷子,不一会就看到救他的那个人从便利店里走出来。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,Mike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脸:很年轻,和起他常见的那些帮派成员相比简直干净正经到不可思议。像个偷穿家长衣服的高中生,或许他就是。

    “嘿,谢谢。”他隔着几个路灯,朝那人说道。

    救命恩人点烟的动作顿了顿,淡蓝的眼睛在空中搜寻了一下,视线透过冰冷的雪花落在坐在栅栏底座的Mike身上。“你还在这里啊。”他有些惊讶地说,又摆摆手,“别放在心上,不过是举手之劳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本地人。”Mike说。

    救命恩人耸了耸肩,吐出一口烟雾,报出一个帮派的名字。Mike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是从别的星区来这里出差的。蓝莓烟和冰冷海水的味道随着寒风飘进他的鼻腔,Mike吸了吸鼻子,清凉的味道让他血管冰凉——不是难受的那种。Mike吸了吸鼻子,看着救命恩人又吸了一口,烟尾的橘色亮光在他指尖晃动。

    “你会吐烟圈吗?”他问。救命恩人看了他一眼,然后有些不熟练地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救命恩人冷冷地问,语气里倒是没什么催促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我在等着拿你抽完的烟。”

    救命恩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燃了一半的烟,又看了看Mike,那时Mike还未抽条,所以他还是俯视着看他的。“你几岁了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17岁。”Mike想也不想地说。好像这个问题真的有什么意义似的,他想。路灯下,救命恩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,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傲气的光芒。

    “你最多14。”他笃定地说,猜的一点也没错,“不过嘛,我也是14岁就开始抽烟的。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好的事,有些轻狂地笑着,更显得和身上的西装格格不入了。Mike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路灯不算明亮的光照在救命恩人的脸上,身上,落在他头发和肩膀的白雪上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给小孩子递第一根烟的。”救命恩人正色道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我11岁就开始抽了。”Mike说。恩人漂亮的蓝眼睛里映着街灯的光,眉毛轻跳,犹豫的神色开始松动,Mike心中一喜,面上却摆出一副可怜模样。

    “Please,sir,goodthingsalwayshappentopoorkidsatChristmas.”

    救命恩人意外地看着他,挑了挑眉。“好吧,仅仅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节。”他招招手让Mike过去。那股冰凉的味道愈发浓郁,他从烟盒里挑出一根崭新的烟递给Mike。Mike熟练地叼在嘴里,救命恩人给他点上火。

    Mike吸了一口,给眼前的男人表演了一个完美的吐烟圈。果味的烟雾中,他看到一双笑盈盈的蓝眼睛,救命恩人很开心地看着他,似乎是真的觉得Mike的模样很好玩。Mike迎着他的视线,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。

    救命恩人并没有久留,他随手把烟灭在垃圾桶上,摆了摆手: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赶紧回家吧。”说罢便给Mike留下一个灰色的背影,Mike无力地招了一个不会被看见的手。恩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寒冷的夜色中,Mike神使鬼差走向垃圾桶,从雪地里拾起还未全然熄灭的烟头,含在嘴里吸着。一股汹涌的,湿漉漉的木质味道窜上鼻腔,Mike浑身一个激灵。

    他一直记着那丝特别的冰冷香味,一开始它让他想起Rosemont的海湾,沙滩上的小餐馆。在反复的回忆与幻想中,这丝味道所代表的事物逐渐变了味道。两年后他分化的那个晚上,高热的幻觉中它又施舍般地弥漫在他身边,Mike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路灯下,那个人有些淡漠的蓝眼睛,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,捏着香烟的手指。而Mike的alpha本能,似乎是为了和这种冰凉潮湿的味道抗衡,使他分化出了和海洋完全不搭边的,燃烧般的信息素。